第 41 章_九重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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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章

  想到这儿九重觉得自己身披万丈霞光,美的不得了,只不过她不知在诸神的眼中,她始终是如此的。

  敬畏源自于认可与崇尚,战神崇尚的是什么呢?她自己也不知道,她忽然想起了流传于凡尘的一只烂俗的歌曲,无敌是多么,多么寂寞,无敌是多么,多么空虚……忽然间她一个机灵,难不成说百年前他是因为寂寞才想要结果了自己?多么可怕的推论,原来在战九冥的心目中六道十方就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恋?

  没有错,在遇见阎君之前她不同样是一样的飘忽,来则来,去便去,她什么都留不住,什么也不愿意去挽留,因为不值得。

  秦明阳怔怔的看着九重,他知道自己这样没个结果,可还是移不开双眸,做兵主的时候极有自制力,他常常提醒自己没有资格,还不到时候,故而他努力,直到涿鹿兵败那一日。

  眼下天下大定,凡间又在他的统治之下了,又或者说这些事他已经不太在乎了,他在乎的那一个正在发怔,时而凝眉,时而恍然大悟的样子,让他神往。

  院子里还有两只懒洋洋的宠物,一黑一白伏在不远处假寐,如果不是对上那两双锋利的眸光,并不会发觉两只小东西有什么不同,他还能记起生命的最后一瞬,战神拂袖携着梼杌离去的背影,他为自己努力过,他原想带着自己的尸身回九重天的,可姬氏率部伏地不起,恳请战神留下他的尸身,为了凡尘的安定,战神一怒甩袖而去。

  一道霞光自天而降,秦明阳下意识的抵抗与霞光纠缠起来,小黑小白饶有兴趣的观摩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,打斗声拉回了九重的思绪,她转过头看着那边的混战,瞳孔徒然扩大:“小七!”

  一声过去,打斗停止,九重才清晰的看见了来者,七章庞大的身躯占满了大半庭院,身上七彩鳞片在日光下闪耀着光芒,那双夕阳色的眸子里满是柔光,它急速前行停到了九重的身前,硕大的头依恋的放在就九重的锁骨上轻轻合上了眸子。

  九重回过神,七章比她离开的时候又大了一倍不止,想来吊钟树很好的滋养了它,她伸出手抚上了七章手掌大小的鳞片,坚硬无比,小黑小白盯紧七章,生怕它有什么动作。

  “都长这么大了?可是恢复了?”九重轻轻抚摸七章的硕大的头。

  七章撒娇似的拱了拱算是回应。

  “它一好便在山谷里闹腾着要来寻你”熟悉的声音想起。

  九重循着声音看过去,果然是魔君。

  九重扯起了唇角:“还要多谢魔君的照拂。”

  九重扶正七章如斗的大头仔细的瞧着他,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了,七章的兴奋劲儿还没过,他吐出信子略过九重的面颊。

  “它一切都好,只是这一番下来复又不能言语了”魔君淡淡的一句话让九重心中一痛。

  七章细细的看着九重,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,它终于清楚了自己为何如此依赖九重的缘由,在魔界为了救九重神魂分离之际,他坠入了幻境,是他儿时成长的地方。

  大概三百年前,七章还是嗷嗷待哺的小蛇,母亲出去捕食未归,他便独自一人跑出去玩耍,跑着跑着便迷失在了白雾森林里,白雾森林真真假假迷惑人的心智,没多一会儿七章便彻底找不到了出路,彼时还是个孩子的七章焦急又无奈,直到他看见了一双幽蓝的眸子,眸子的主人身形庞大,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它,七章还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大的异类,登时吓的魂不附体,他想立刻逃走可却发觉自己一动也动不得。

  七章怔怔的看着大家伙一步步的向他靠近,全身却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,他眼看着大家伙那一双幽蓝的眸子逐渐变得赤红,认命的想到今日大概就要命丧于此,就在此刻他嗅到了一阵清香的气息,沁人心脾,听见一道清越之音:“不得伤人性命。”

  只见一白衣谪仙从天而降,掌心抚上了大家伙的头顶,只见大家伙的眸子渐渐退去了血色,安静了下来。

  谪仙转过头看着他眸中甚至还带了丝丝笑意:“这么个小东西,你伤了他待如何?”

  大家伙哼哼两声,谪仙将掌心的仙丹递了过去,大家伙嗅也不嗅便一口吞下,七章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信任。

  吃过了仙丹的大家伙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力量,它又靠谪仙近了几分,有些撒娇的意味,谪仙抚着它的皮毛:“度了此劫,六道十方任你遨游了,你可以不必再跟着我了。”

  大家伙低低的不悦嗓音响起:“我哪儿也不去。”

  谪仙浅笑携着大家伙离去。

  七章看着一人一兽离去,久久回不过眼,不知是不是嗅到了那阵清香,它竟然顺利的找到了回家了路,自那日起,七章常常抬首望天,仿佛期待再一次看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听见那动人的声音。

  这些幼年的记忆原本不会被记得,可七章却因此番神魂受创失而复得,他才明白了自己何故会常常仰望苍穹,何故会对素未谋面的九重如此依赖。只可惜九重已经记不得前尘往事,七章有些委屈的别过头,恰巧看见了当年那双幽蓝的眸子,大家伙!

  幼时的恐惧徒然爬上了它的背脊,它不安的向九重怀里拱去,九重堪堪被它拱倒,她用了几成力才勉强维持,眸光看向七章的注视方向,安抚性的抚摸着它的鳞片:“看到什么了,这么害怕?”

  那个方向只有小黑和小白,小黑偏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七章。

  “他是怕我吃了他”小黑悠悠道。

  是了,正是当年的那个低沉的声音。

  九重遂笑道:“不怕,你比他大那么多,怕他做什么?”

  七章如梦初醒的看着小黑,是了,纵使梼杌的本体身形硕大,可自己的体型已经到了最大值,若是一战,不见得会输给这大家伙,只是这大家伙这么多年究竟也没离开九重,依旧守在她的身边,让人羡慕。

  梼杌迎着七章的眸光霎时间放大了身形,硕大的身形在日光下闪着悠悠的光泽,他眯了眯眼,大过人头的手掌抚在了九重的肩头,九重好笑的看着梼杌孩子般的动作不禁莞尔,她记不清梼杌是几时开始这般依赖她,孩子般的执拗,可爱。

  七章凝望着梼杌,是了,当年的梼杌便是这般体魄,让他恐惧的,让他不寒而栗的。

  秦谭进得门看见的便是这般场景,身形巨大上古神兽盘踞在战神的周围,而战神则立于原地纵容的微笑,穷尽他一生都不敢想象这样的场景,他不敢言语只静静的看着这壮丽的景象,太震撼了。

  “父亲”秦明阳的一句问候将他拉回了思绪。

  他立刻合上失态张开的嘴轻轻的应了声,他也想明白了此事,秦明阳不论存放着谁的元神,这一世就是他的儿子,不可置疑的亲生儿子,当他听见秦明阳唤他父亲的时候心结豁然打开了。

  九重看着庭院里两个硕大的神兽笑够了便打发他们变回去,梼杌将自己缩小了之后伏在地上,正好对上小白看白痴似的眼神,仿佛在问:兄台,贵庚?

  小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行事,莫不是嫉妒争宠?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小七,小七即便没有回头也感受到了后脑阵阵的寒意,他盘成一小团盘在九重的肩头,下意识的再次往里靠了靠,九重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惧意,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下颔。

  “什么事?”她的眸光转向秦谭。

  在场的除了来看热闹和忆往昔的,秦谭的到来已经算是最有正事的了。

  “在西郊发现了养阴池”秦谭的汇报简明扼要:“我们进不去,只能来请殿下。”

  “去看看!”九重发觉秦谭十分对她的脾气,她这个家臣算是收对了。

  “不能去!”阎君带着宋帝王和楚江王走了进来。

  九重看见阎君肃穆的面庞便知事情的严重性:“何故?”

  “那里很危险,我们解不开封印”阎君忧虑的眸光放在九重的面颊上,恐惧慢慢再次爬上心头,让他不安。

  “兴许我能解开呢?”九重瞧着阎君展颜而笑,她的笑总能震动到阎君,让他不那么忧虑。

  可这一次阎君没有跟着笑,他一双眸子静静的盯着九重,仿佛要将她装进自己的胸膛。

  九重看着阎君的样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可捉摸,她安安稳稳的坐在了罗汉床上,众人皆坐了下来。

  “六道皆有规矩,不可以随意破坏,否则会遭到反噬,西郊的养阴池是东汉末年的大墓,葬着何人已不可考,我们在大墓附近察觉到了一丝殿下的气息,可能是您的魂魄”楚江王慢慢的叙述:“大墓的入口只有一个,我们打不开,殿下为此还受了伤。”

  阎君的眸光转过来,楚江王自知多言垂下了头。

  九重原本听得津津有味,可听及阎君受伤的消息立刻坐直了身体,静静的盯着阎君,他掩饰的很好,自己竟没有发觉,九重眯起了双眸挥了下袖子,阎君下一刻便在她眼前,周遭的景致变幻,他们到了青城山。

  九重一只手轻轻的覆在阎君的身上细细的探查,阎君环顾四周:“为何是此处?”

  “别说话”九重凝眉:“自然是,来错了地方……”

  阎君不禁失笑:“怪不得,殿下太心急了。”

  九重轻抚着阎君的胸腔,里面断了三根肋骨,好在是上神之体,若是个常人这会儿怕是早已经躺着不能动了,她适才方寸大乱,原本想着回九重天的,千金阁里有肉白骨活死人的丹药,今日阎君纵然是魂飞魄散了,她也有把握将他的命吊起来,可不想却误来了青城山,她太紧张了,这样低层次的失误是她这么万年来从未有过的。

  “没事的,没事的,别担心”阎君将九重带进怀里,他很欣喜,他从未见过九重如此忧虑和急迫过,纵然是百年前的战事,九重都是游刃有余的对待,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很是值得。

  阎君笑的悠然,九重却是心中大乱,阎君,冥界神祇,竟然被震断了三根肋骨,对手是何等的强大:“是什么伤了你?”

  阎君凝眉,他恐惧的来源便来源于此,大墓的门竟然是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能打开的,甚至还给了他一记重创,阎君都打不开的墓门,放眼六道十方不可能再有人打得开了吧!

  九重的魂魄很可能在那里:“是大墓的门。”

  “墓门?”九重努力的回想关于大墓的知识,未果。

  “若是阴灵,必然为你所差遣,西郊大墓属阴,如何会不为你驱使,除非……”九重若有所思的推断着。

  “除非里面没有阴灵,而是其他”阎君感受到了里面的气息,除了九重的,还有难以辨识的灵体。

  九重转动腕子手中出现两枚金丹,她递到了阎君的唇边,阎君不假思索顺势便吃了下去,九重莞尔:“你也不怕我给你吃了什么旁的东西。”

  “你给的,吃什么我都愿意”阎君的小情话说出口,饶是活了千万年的九重依旧是老脸一红。

  “哎呀,真是让老朽不好意思……”九重眉眼弯弯。

  阎君的情绪也跟着缓和了不少:“本君倒是看不出殿下有不好意思的迹象。”

  九重一根一根帮阎君接上了肋骨,言语间怒气未消:“这么断着回来是想要表功吗?不知道疼是不是?”

  “怕你误入,没来得及接上,就赶紧回来了”阎君看着九重接骨的认真模样浅笑。

  秦家人、魔君和两殿阎王面面相觑,这挥一挥衣袖也不知去了何处,小黑小白丝毫不理会,对于二人的不靠谱想来已是十分习惯,小七留恋的窝在九重的睡榻上嗅着熟悉的气息合上了眼。

  阎君和九重慢慢游荡在青城山中。虽然不是九重天,可毕竟是灵川大泽,山中奇石多姿,秀木婆娑,倒是个难得的好去处。

  近日事情繁杂,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悠闲的在一处闲逛了,九重轻轻嗅着草木青香心中大定,她拉着阎君的手轻轻的晃着,时光仿佛定格在此刻,天地间什么都没有,只有他们二人和林间的清风,一派悠然。

  九重特意找寻了些难走的路来分散阎君的注意力,让他不那么在意西郊大墓的事,他此刻需要养神,不要动怒,不要忧虑,要平和。

  阎君知道九重的用意心中一叹,长久以来,他不曾有过忧虑,自从遇见了九重,他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忧虑与恐惧,他怕的事情很多,最重要的一件便是,怕护不住她。

  “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?”狐帝白铎脸上荡漾着溶溶的笑意。

  九重转眸,她看着白铎仿佛总能看见他甩着大尾巴妖娆的样子,九重将脑子里不该出现的场景摆了出去:“狐帝别来无恙?”

  “殿下肯赏光,自然是无恙的”白铎含笑。

  “二位这边请”白铎摆了摆衣袖。

  阎君看着白铎的笑容只觉得耀眼,他拉着九重按着白铎引导的方向举步而去。

  “帝君这青城山倒是个好去处”九重扯起了唇角。

  “如殿下不弃,长留此处也是可以的,但凭殿下做主”白铎看向九重眸光中充满希翼。

  “不必了”九重还没开口,阎君便一口回绝。

  白铎摇头笑了笑。

  青城山的一片葱茏让九重说不出的舒展,过去做战神的时候,她怎么就没觉得如此这般呢?想来是经历的多了反而开始追求宁静了?

  狐帝的大殿在青城山的山坳里,依山而建,山石和树木的融合显得绿意盎然富有生机。

  “怎么样,孤的大殿不错吧!特意找设计师画的图纸”白铎笑望着九重。

  “不错不错,生态环保,想不到狐帝还是个热爱生活的”九重看着大殿顶的太阳能发电装置额角有点儿跳。

  “哎,仙途漫漫,日子总归要过下去”白铎伸出手想来搀扶九重迈上数不尽的台阶。

  阎君先一步揽走了九重:“不劳狐帝费心了。”

  白铎的手依旧停在半空,阎君已经携着九重迈了上去,他还听见阎君在叮嘱九重,不要让别人搀扶,只能他来扶着,九重非但不恼反而调侃阎君小心眼……

  看来战神已非昔日的战神了。

  没过一会儿,天空飘落小雨,不疾不徐,一派恬静的场景,九重呆呆的望着天边:“哎?怎么好端端的说下雨就下雨了,还没到批量渡劫的时候吧!”

  阎君拿起外套披在九重身上:“今天是五月十三,你忘了?”

  五月?九重怔了怔,对呀,在尘世间过得都要忘了农历这回事了,十三日正是静安尊王的降临日,怪不得天边有滚滚的雷声和小雨,只是听起来不那么有震慑力罢了。

  “我们去南天门看看热闹吧!那家伙还在南天门磨刀?”九重忽然间来了兴致。阎君默了默,说实在的,他对六道的见闻可谓得上孤陋寡闻,早年间阿谀会和他说,后来他也懒得听,渐渐的,阿谀也不禀报了,和九重相关的一切,阎君都在竭力学习,看来将来六道的大事小情他都需要知晓。

  狐帝幽幽道:“百年前静安尊王忽然停止了磨刀的仪式,想来今年也是刚刚开始。”

  “哦?那还当真要去看看静安了,他是在为本尊办丧吧……”九重轻叹。

  狐帝和阎君皆是一怔,正是。

  九重的行动力向来被阎君叹服,此刻她已经换好了衣衫,一身淡淡的草绿色襦裙,阎君掐了个决,一身月白色的直裰,腰间是草绿色的宝玉腰带,九重笑着看向阎君:“阎君对情侣装也很了解嘛~”

  阎君将手中的珠钗簪进了九重的发髻,她的头上太素了,除了划月戟化的银钗什么装饰都没有,九重怔了怔,伸手抚了抚笑道:“本尊想起来的越多,这男性的习惯就越严重,阎君不会介意吧!”

  阎君下意识的捋了捋九重的长发:“只要是你,怎样都好。”

  九重心头一暖,一把将阎君拉近了怀里,阎君不想九重突然发难,跌跌撞撞跌进了九重的怀抱,明明高了一头的,可却有种被宠溺的感觉,阎君把头安安稳稳的放在九重的肩膀上轻轻合眼,九重那一身寒光奕奕的明光甲便闪进了他的脑海。

  是了,战神若是属意谁怎么会是平平淡淡的?他见过太多次战场上的他,那凌厉的一招一式看得他心惊,战神从来不会犹豫,拼的就是个刚毅果敢,招招杀机,纵然是玉石俱焚,战神也不会留有余地,但凡对手稍有犹豫和疏忽便要命丧他的划月戟下。

  “早属意你,本尊也不用孤独了几十万年了,这六道十方也不都是温吞的样子……”九重轻声叹息,轻抚着阎君的脊背。

  阎君沉迷的被九重拥着,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柔软的女性角色,这个认知并没有让他惶恐,只要能够和九重相守,还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困难呢?这几日九重有些不同了,可阎君也说不清是究竟是哪里。

  狐帝怔怔的站在大殿里看着丝毫不知收敛的二人,心里荡起了阵阵涟漪,那一瞬间他希望自己是阎君。

  南天门。

  静安尊王一身健硕的肌肉正在南天门前磨刀,坦露的胸肌正赫赫昭示着他拥有的力量,物竞天择的天道,这无疑是值得炫耀的资本,南天门附近仙家们三三两两的在一旁张望,静安尊王的余光瞥见一抹白色,他定金看了看,又略带失望的继续磨刀,磨刀是个好差事,至少在磨刀的时候,他能够放下膨胀的私意,专心做一件事。

  “静安尊王已经很久没来磨刀了……”

  “再见也是盛世呢……”

  “听说静安尊王是为了祭奠殿下……”

  “也不知殿下现在何处,自那日碧落池一别再没见到殿下了……”

  九重和阎君到了的时候正听见诸仙七嘴八舌的聊着八卦,九重一乐:‘仙家和凡人的喜好都是一样的嘛~’

  对于凡世间她有太多的话语权,九重忽然意识到她大概是几重天上最了解凡间的神祗了:“你说我是不是该出本书,就叫《凡尘通考》好不好?”

  阎君怔了怔随即扯唇:“凡人写书无非为了抒发心意,博取名利,殿下是为何?”

  九重仔细的思考:“你说的也对,本尊是为何呢?”

  人群中总免不了有眼尖的,比如此刻便有人认出了他们,诸仙立刻便呼啦啦的跪了一地,九重记起了很多事后对诸仙的跪拜倒是没什么抵触了:“起身吧!”

  清越的女声让诸仙一阵恍惚,这便是他们的战神殿下,女版。

  九重和阎君慢慢向静安尊王走过去,静安尊王听闻诸仙的议论忙抬首,一眼便望见了那抹身影,他忙放下手中的刀,稽首:“张炳见过殿下!殿下金安。”

  “起吧!你忙你的,本尊随便看看”九重免了静安的礼,饶有兴趣的瞧着他,她只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个人,这么个事,可却想不起具体的内容来。

  静安尊王抬首久久凝望九重,百年前的一幕铺天盖地的习席卷而来,战神星辰陨落时,眸子里甚至依旧也看不出什么情绪,死者归也,战神大概就是这样告诫自己的吧!他还记得自己握紧的双拳和颤栗的双股,战神竟然灭了元神,他怔怔的看着三重天漫天的樱粉,血的味道。

  之后的百年他再不曾在南天门磨过刀,尘世间沧桑变幻,似乎没有他,人间也可以去了旱魃自己灌溉,他要为战神办丧,不归之日皆是丧期,直到他听闻战神回来了,又是一年五月十三,他拿出了偃月刀站在了南天门。

  阎君看着静安尊王那双过于热切的眸子轻轻带过一阵风,仿佛是醉酒的人,静安尊王被吹得清醒了些,他颔首回到案边再次磨起了刀,金鸣声响彻云霄,是之前没有过的鸣彻。

  秦明阳看着倏然间的倾盆大雨若有所思,雷声一声大过一声,燕山山脉上紫色的闪电频频闪动,他隐隐看见一道银光直冲云霄,才阴历五月竟然有人渡劫成功了,已经有千百年不曾有人登仙,这又是何方神圣呢?

  诸仙听着静安尊王的磨刀声声竟都生出了一丝丝恐惧之感,这雷声太尖利,九重饶有兴致的瞧着静安尊王,只见他如梦初醒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一阵白光直逼南天门,阎君下意识的将九重护在身后,诸仙皆是一惊,竟然有人从凡尘间直闯南天门。

  白光慢慢熄灭,光团中心的人垂首看着自己的掌心,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的发怔,良久,他抬眸一一扫过诸仙的面庞,直到他看到九重,立刻向前掠来,诸仙皆感受到一阵热浪袭来,纷纷掐诀抵御,阎君扬眉,挥了挥衣袖,男子看向九重的眸光有几分焦急,他怔怔的看着她,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,轻烟骤起,猱形披发,一足行的灵兽出现在诸仙的面前,九重怔怔的看着它只觉得似曾相识。

  静安尊王上前护在九重面前:“旱魃!”

  旱魃?诸仙恍然大悟,想不到百年后旱魃竟然修成正果,白日登仙,当年旱魃作祟人间,连年大旱,宋朝帝王请张天师相助,张天师沐浴焚香请的便是静安尊王,静安尊王与旱魃大战七天七夜才将其制服,只不过后来为何没有取了它的性命却不得而知。

  旱魃无视了一切注视眸中只有九重,它慢慢移步到九重面前,卑微的屈膝,抬起额头仰望九重,九重看着这熟悉的一幕,有些片段划过脑海,她下意识的伸出手,指尖触及旱魃的天灵盖,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恍惚。

  待她摆了摆头,清醒了些发觉自己正在御风飞行,御风?作为天地神祗,她是不必凭借任何外力便可以飞行的,现如今这是?垂首她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揽着她的腰肢,紧接着便听见耳边低沉的嗓音:“醒了?”

  这嗓音不是阎君,九重下意识的挣脱,忽然被那双手转了过来,九重看见了旱魃那双寒星凛冽的眸子,那双眸子的主人正静静的凝视她,九重轻轻用了些力,发觉未果。

  “不要费力了,你挣不脱的”旱魃的面颊渐渐贴近:“你就那么不喜我?”

  九重下意识的向后靠,直到旱魃一只手禁锢住了她的头。

  “你想怎样?”九重认命的合了合眼,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弱小,连个刚刚位列仙班的小仙都不敌,着实是丢人现眼。

  “自然是报恩”旱魃那双眸子渐渐有了温度。

  九重一怔,一个画面涌上心头。

  已经记不清是几百年前,她在燕山的一个溶洞中闭关,其实说是闭关实则是躲灾而已,那几年登仙的小仙多如牛毛,两个三个都跑来九重天拜见,他不厌其烦对外称闭关,跑到了燕山的溶洞中躲清闲,那时燕山仙气很盛,只是置身其中便觉得十分安逸了。

  那日他正在钟乳石下的暖池里沐浴,只见从天而降的一只灵兽直直摔在了他手边的暖池边缘,九重看了看它,一身的伤,鼻息已经很微薄了,灵兽顾不上九重的注视,警觉的看向天上的一个空洞,它刚刚就是从那里摔落,他不知静安有没有追上来,孔洞的位置有人影晃过,灵兽一惊,用最后的力量滚入了池水,袅袅的烟幕给它做了极好的遮蔽。

  九重无奈的看着灵兽的动作,轻轻出了口气。

  孔洞再次有人落地,九重转眸看着武安,静安看清了池中人连忙跪地:“张炳见过殿下,殿下万安!”

  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九重单手撑头,住在池边。

  “小仙在捉拿那旱魃,殿下可有见到?”静安垂首。

  “起来吧!本尊没见到”九重轻轻打了个呵欠。

  静安见状忙起身告辞:“叨扰殿下了,小仙告辞。”

  九重轻轻颔首。

  良久,水面才钻出了一个头颅,且还是在九重正前方一条手臂的位置,旱魃大口的喘着气,他水性不好,可为了活命也是拼劲了全力,身上的伤口叫嚣着疼痛,他怔怔的看着九重,只觉得似曾相识。

  九重扫了眼他的伤,轻轻抬起手臂,指尖直指他的眉心,旱魃忽然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注入眉心,全身上下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。

  “身上的伤在这池中泡上几日便可痊愈,你这体质还是不要四处游荡了,无论到了何处都会坏了当地的水汽,被人驱逐,这仙洞原本你也进不得,今日得进想来却也是机缘,你若耐得住寂寞,潜心修炼,百年后定可登仙,届时脱了三界,六道十方便没有你去不得之处了”九重收回手臂,清越之声回荡在洞中。

  旱魃怔怔的看着眼前人起身,一件纱衣附上他挺拔的身体,没有更多的停留,那抹白色的身影离开了。

  九重放松了身体,因为她知道旱魃不会伤她,旱魃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放松,可却依旧留恋着不愿意松开:“记起来了?”

  “你这百年间都在这洞中修炼?”九重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当年的溶洞,只是这溶洞已经不复当年朴素的样子,旱魃将它打理的素雅舒适,倒成了福地洞天该有的模样。

  “嗯,听你的话,哪儿也没去过”旱魃流连的放开手,任由九重参观他的洞府,心中那一块缺角奇异的被填满了。

  “你倒是听话,既然已经飞升,便要去仙籍科登记造册,你这般任性妄为将来不免要得罪仙家同僚”九重坐在一只藤条大秋千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。

  “你可是生我的气了?”旱魃望着她的眸子问道。

  九重看着旱魃不知如何作答,旱魃的目光太直接,直接的让她不知所措:“倒也不是,只是告诫你,本尊不生气,不代表别人不生气,同样的事你若是对别人如此,那就保不齐对方会如何对待你了。”

  旱魃认真思索九重的意思,良久说道:“我不会把别人带过来,只想带你。”

  九重看着上面的钟乳石第一次感觉到语塞,面对旱魃这样单纯质朴的灵魂,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  阎君看着掌心的纸鹤知道九重无碍心中怒气轻轻消散了一些,战九重天地神祗,原本便自由自在存活于六道十方,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,去干涉,第一次,阎君进退两难,因为九重说她要和旱魃叙叙旧。

  旱魃静静的注视着九重:“刚才就想问你,你的魂魄去哪儿了?”

  九重轻叹:“百年前一战,本尊灭了元神,拼凑了这么久才拢齐了这些”事实上她对找元神这件事格外的不上心,远远不如阎君和星君们上心。

  旱魃轻轻闭目:“在西郊大墓,有你的魂魄,只是,里面有太多的灵体。”

  九重怔了怔,旱魃游历人间多年,会些神通也属自然:“嗯,本尊也是前几日听闻此事,只是听闻大墓用寻常法子打不开,便没有理会。”

  旱魃凝眉:“若是对手平庸尚可一试,可若是强劲些的呢?你这样很危险。”

  “谁说不是呢?也无妨,还有阎君和星君们”九重发觉她慢慢成了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宝贝儿,不能做万军统帅身先士卒的领袖,她现在成了运筹帷幄的战神了,真是闻所未闻……

  旱魃不语,他早知道战神的威名和故事,只是不知后来他竟然失了元神,不消说又是为着六道和十方,他怔怔的看着九重心中怅然,这个人还要把自己的牺牲到什么程度去拯救众生呢?他献祭了自己的元神,下一次还有什么能去送呢?

  “过两日你带我去仙籍科吧!我想要个武职”旱魃内心十分清楚自己选择的缘由。

  “好,难得你深明大义,也不用本尊多费唇舌了”九重忽然觉得她的世界忽然拥挤不堪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代一去不还了。

  不少人,就好似阎君,小黑小白和小七,他都放不下,难以割舍,虽然六道十方没有谁都会正常的运作,可她依旧是放心不下,放心不下的实质也说不清是自己的情感还是其他什么。

  是什么呢?九重无意去想为何?因为为何此刻显得不那么重要,还有更重要的存在,她轻轻叹了口气:“陪我去个地方吧!”

  九重站在一户几层小楼里静静的看着育儿室里,一双孩童正在玩玩具,男孩和女孩挥舞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,边跑边笑,她有日子没来看他们了,转眼间两个孩子都已经三岁了。

  旱魃静静的观想,徒然瞪大了双眸,这双孩子是……

  “都长这么大了,真快,做兄妹也好,今生的牵绊便结下了,但凡尘世间的感情,最长久的莫过于兄弟姐妹了”九重坐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双手托腮,静静的看着他们。

  “他们这一世衣食无忧,无灾无难,都会寿终正寝,是凡人求不来的福报”旱魃的语调平缓,好似安慰又好似劝诫。

  “他们都是良善之人,本来上一世也该无灾无难平安到老,若不是……也不至于如此,希望这一世可以如你所言,平安顺遂”九重看着两个孩子,心中说不出的温软与不忍。

  “他们是唯一没有受过本尊恩惠,反而却施恩与本尊之人,当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报他们”九重喃喃道。

  是了,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不知所措,九重的磊落从来不曾让她感受到迷茫,可这一次,她竟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  两个孩子跑跑跳跳,完全没有忧虑的样子让九重感到很窝心,她仔细的回忆上一世的点点滴滴,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悠然的时候,每一天都有新的担忧,年轻的时候是工作和家庭,退休了是孩子,天道终于赋予了他们本该有的平静,希望他们可以长久的幸福下去。

  “不想把他们的魂魄唤出来么?”旱魃看着九重的张望询问道。

  “不用了,唤出来了又能如何呢?”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孩子们:“本尊并没有悔恨和偏执,待你活到本尊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有些事注定没有圆满,可即便是如此还是要活下去。”

  旱魃怔了怔,细细的品味九重的话,她说的不错,即便是如此,他们依旧要活下去,漫长的生命会模糊概念与念想,作为仙家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情绪,也不该有。

  来去和因果都没有定论,一切皆是梦幻泡影,一念升起则万事万物变幻,旱魃看着两个小孩子,生命的开端,繁荣富庶,走出怎样的人生都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自己的选择,还可以选择当真是万幸。

  对于他们来说如何选择都是一样没有什么不同,他们的使命,他们的命运,一切都是天道轮回,不想沉沦便要逆天改命,而逆天改命太难了,就好像今日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,旱魃原本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滚滚天雷中,可被驱逐被绞杀的一幕幕震彻脑海,战神的忠告也久久盘桓,他坚定的迎着天雷逆天而上,他做到了。

  “我叫霖之”旱魃忽然道。

  九重一怔,霖之,作为火神的后代,旱魃竟然有这样一个名字,大概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吧!

  “从小到大,我都被人驱逐,我所到之处总会引发大火,人们想方设法的驱逐我”旱魃眸光穿过眼前的一切仿佛看到了久远的过去:“我不解,几次三番想要和别人做朋友,想办法去除自己身上的炙热,可是不能,我想若是叫霖之,是不是可以逃避这一切呢?”

  九重闻言默了默:“纵然是神明的后代又能如何呢?不是一样的求而不得,这就是命运,这就是天道。”

  天道就是你苦苦寻觅或是摆脱的,让你日日夜夜的忧虑的,而到了云开月明的那一日,你又觉得一切不再有所谓,争取的最终也不过是虚无罢了。

  说话间,九重只觉得有一阵巨大的吸引力将她带往一个方向,霖之一惊忙伸出手一把将她圈进怀里,二人便一起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去了远方,九重看着眼前层层云雾一闪而过,心中似乎有了猜想,霖之的怀抱很温暖,他凝眉:“千里招魂。”

  “现在的凡人当真不得了,什么禁术都敢用”九重含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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